星期五, 六月 01, 2007

践行与真诚

记得在大学的时候对新儒家有过一段时间的热度,特别是熊十力和牟宗三比较欣赏,尤其是熊十力的人格魅力非常倾慕,新儒家的思想也非常折服,可惜当时的环境没有一个可以讨论和深入的对象,找到的资料也非常有限,也就放下了。熊十力自传中描述自己好像被家里人忘记了,没有受家里任何影响,而一直有一个比较自由的人生空间,那种我想像的他独自一人、无人注意的神态,一直到今天都历历在目,好像亲见一样。

熊十力在北大教书,北大好像现在很少有人研究他,2000年的时候有个韩国的博士生论文是写他的,其它的情况,我就了解甚少了。今天听了韦政通教授的《迈向学问之路 影响我的几个老师》的讲演,使我又想起了新儒家的概念和往事的记忆。韦教授讲述了影响他人生和学术道路的几个老师和朋友:牟宗三、唐君毅、徐复观、殷海观的故事,最后还深情地回忆起和他相濡以沫40多年的于2003去世的妻子。对年轻人怎么做人、怎么做学问,良益颇多。通过他的讲述,那种新儒家的精神取向和特质,立刻生动起来,我又仿佛感受到了五四以来那种自由、浓郁的学术氛围和师生友情来了。

我想新儒家的生命力就在于它的践行与真诚,而这种精神,通过老师的言传身教才能最深刻最好的传达给学生,这是我听韦教授演讲时的最大感受,这个印象和读熊十力和其它新儒家的书时的感觉是一致的。下面是新儒家的谱系:
第一代是1921年至1949年,代表哲学家为熊十力、梁漱溟、马一浮、张君劢、冯友兰、钱穆;
第二代是1950年至1979年,代表哲学家为牟宗三、唐君毅、徐复观、方东美;
第三代是1980年至今,代表哲学家有成中英、刘述先、杜维明、余英时等。

韦教授应该算跨二、三代的新儒家。

现在网上对新儒家讨论比较多,其中有一个问题提出:“现代新儒家必须面对一个悖论:一个既然自由主义就是其终极目标,何必多此一举,非得从自身传统中去绕一圈,再转向西方文明?”又认为:“如果现代新儒家一味抱残守缺,势必不见容于现代社会。这是现代新儒家的又一大困境。”

我觉得还要落实到践行两个字上。自由主义是目标,新儒家是通达的其中一条比较适合中国的道路。美国可以有美国的自由主义(有实用主义的特色),欧洲有欧洲的自由主义(有欧洲的传统特色),中国当然也有自己的自由主义(传统儒家特色)。虽说是目标和道路,但是是体用而一的关系。

既然可以有孙中山的革命实践、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实践等等,为什么不能有新儒家在中国人精神层面的践履?这“绕一圈”正是中国传统文化对世界的贡献,全世界只有一种美国式的自由主义,恐怕是非常乏味的和不自由的(对中国人来说)。文化差异是智慧的差异,对全球化的今天是特别重要的。《现代新儒家:使命决定宿命》这篇文章的作者的西化立场是再明显不过的,想必真正严肃的西方学者都不会这样轻视对待新儒家的思想,也就不值一辩了。

听说唐君毅的学生在香港有用新儒家思想解决实际问题的践行,这个和梁漱溟的乡村建设思想和实践是一脉相承的。儒家的传统就是要解决实际问题的,就是要积极进取实践的。虽然环境和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但是这种精神永远是同一种精神,是同一种人生哲学。名言虽然有变,此“心”不变。王阳明的心学就是一个古代和近现代的转承。而心学落在践行上就是一个“真诚”的问题。从宋明理学开始其实中国已经开始应对变化的理论准备了。

《现代新儒家:使命决定宿命》的作者想必是受后现代思想的影响。他的标题《国学热与《丧家狗》之争》就可以看出。批判是需要的,处境(有传统以及向现代化转折阶段)也是要承认的,还需要有承担,就是践行。而不是批判一通,解构所有东西,最后自己说的话,自己都不相信了,这就是虚无主义了。现代化和后现代化的价值失落,应该转向向这样一个任务:全球化挑战下,人(社会人、传统人、文化人、自然人等等)如何可能?这个恐怕是需要我们去正视和面对的。

记得,高中的时候学雷锋,我就觉的很对啊,他的那种在小事中提高自己的修养的做法很对我的胃口,更本没有考虑是意识形态方面的宣传什么的,真诚地面对生活,这样的人生才是我想要的啊!从这一点说,雷锋也可以算一个新儒家的践行者。(如果个人的生长环境和中国传统没有什么关系,当然可以不必面对这个传统,如果出生在中国或者习俗中就有传统的影响,想后天对传统有免疫,这是不可能的,唯有从传统中来超越传统)。

现在互联网的普及,使全球化的程度大大地增强了,互联网对人类文明的影响远远还没有被正确估量出来,这个影响正在发生中。1996年的时候新儒家的资料了了可数,且研究的人了了可数,有机缘能碰到好老师,向他请教的可能性更加小。加上取得这些资源的费用非常之高,代价也很高。(中国传统学术基本是家学一样的东西,重师承和私人关系,缺少“我爱老师,更爱真理”的精神,这里有两层意思:一层就是传统学术技艺传授的保守性;另一层就是指比较注重言传身教的教育方法,我更认为后一种才是真正本意,与西方的追求真理不同,儒家是追求践行的,所以言传身教就比较重要和突出了,当然真理也是同样重要的,只是侧重点不一样。所以这种认为中国没有“我爱老师,更爱真理”的精神的说法是不正确的,因为向老师学习的就是真理,两者是密不可分的,学术上青出于蓝,而胜于蓝,不就是更爱真理?!所以应该说中国也有这样的话就是:“青出于蓝,而胜于蓝。”)现在却不同了,世界的学术处在同一个时空了,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展示在我们面前。思想和信息交流也是空前的。这个革命甚至要超过过去翻天覆地的20世纪。世界正在加速中。国家、民族、个人、历史、地域、生活、传统等等观念正在被重新打破,一个暂新的世界正呼之欲出...(互联网是自由主义的最好的一个形式和实现:web1.0是一种民主集中的实践(信息透明和投票);而web2.0则注重用户权利和个性,就是互联网自由主义的觉醒了。中国的互联网的发展比较混乱,没有一种自觉,我想和缺乏新儒家的精神有关,要么食古不化(一些传统网站),要么全盘西化(模仿国外网站),缺少独创,这和无根状态是很有关系的。)

在更加剧烈的变革中,新儒家的实践是很值得借鉴和思考的,有一个这样厚实的传统智慧在我们身后,我们才不会在变化中茫然迷失自己。我想儒家的传统还会继续下去,一个有多样性的自由主义的世界正在来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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